姑妄言_第四回携姑妄言友乍入烟花1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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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回携姑妄言友乍入烟花1 (第9/10页)



    因笑道:“我钱贵好造化也,得此多情义才郎,终身之愿已足,”

    又对钟生道:“目今郎君请宽住数日,聊尽微忱,此后无事望常来看,免妾身记怀。”

    钟生道:“我岂忍瞒卿。我家一贫如洗,此地岂能常到?且大比在迩,还要用功,若有稍暇,自来看你,不必注念。”

    钱贵道:“君高志若此,妾岂敢扰乱君心?今求宽住数日,稍伸遣怀,若恝然别去,情何以堪?”

    钟生应允。

    二人相叙到亲厚之际,情兴复萌,重又春风一度。正在绸缪之时,不觉天色已曙,日映纱窗矣。二人起身,下床,钟生将他一看,真个消魂,但见:双眸虽紧闭,颜色胜芙蓉。

    月扫娥眉淡,云偏宝髻松。

    又看着钱贵梳洗,亲为之掠鬓,代为之画眉。一种亲爱之情,不能言荆梳洗方毕,只听得梅生一路叫进来,道:“钟兄起来不曾?小弟来扶头了。”

    钟生忙迎出来,道:“吾兄来何早也?”

    梅生笑道:“弟恐兄乍入阳台,好梦不能即醒,特早来惊梦耳。”

    相视大笑。到堂屋中坐下。代目捧出两盏茶来,二人吃了。梅生携了昨夜嫖金,今日东资,交与代目。代目进房对钱贵说,钱贵不肯收,叫代目定还了梅生,【此一事决不可少,不然钟生白嫖固不可,自出嫖金又不能,昨日是梅生劝他留宿,今日代出,方是知己。钱贵不受,他二人私下定盟,则非梅生所料矣。】梅生只得收回。少顷,钱贵出来同坐。早饭毕,谈了一会,又拿出酒肴来,三人入席而饮,无非说些新诗,行个妙令。

    且说郝氏昨日见了钟生,看他衣衫褴缕,甚不像意,因女儿叫备酒饭,少不得整理送出。后接了梅生东道之费,也还不十分着恼,以为他到晚就去,不想女儿竟留下了他,不见一文宿钱,满肚忿气,正是:未曾见惯奇嫖客,恼断虔婆爱钞肠。【实在未曾见惯,怪他不得。】今日又见女儿自己拿出私囊制东,越发气得了不得,因看女儿面上,不好发话,恼得只在他自己卧室坐着,总不来瞅睬,一应都叫代目、财香料理,不在话下。【描写尽鸨儿爱钞、小娘爱俏两种心事。】他三人饮过数巡,梅生问道:“兄今日回府么?”

    钟生道:“小弟也要回去,蒙钱娘苦苦相留,不忍相佛其雅情,还住一日。”

    梅生笑道:“谚云:得鱼岂可忘笙?你二位如此相亲,何以谢我这月下老?”

    他二人同应道:“多感厚德,容图后报。决不敢忘,今且以一卮为俦。”

    二人起身,各斟一卮,奉与梅生。梅生笑着立饮了,又皆回敬坐下。梅生又问道:“钟兄遇着钱娘,昨已有新诗相赠,钱娘可有佳章酬答否?”

    钱贵微笑道:“钟相公佳作,阳春白雪在前,妾巴人下俚之言,岂敢相和?因钟相公说自幼贫寒,为亲友所不齿,委见世态炎凉,人情冷暖,不胜感叹,诌得一调《木兰花慢》,不敢献丑,恐相公喷饭。”

    梅生道:“钱娘不必太谦,就请赐教。”

    钱贵遂念道:想人生贵贱,皆前定,有何妨?叹人尽欺贫,众咸趋富,出丑张狂。思量从来世事,尽多更何必恁匆忙。富贵焉知不败,贫穷岂便无昌。凄惶,有限几时光,谁弱又谁强。复何须乃尔,千般丑态,万种无良。惟许事多反覆,况人生怎定得沧桑。堪笑人皆睡梦,安能洗尽污肠。

    梅生听了,道:“妙极妙极,骂尽世情,钱娘真钟兄之知已矣。”

    又向钟生道:“钱娘既有佳作赠兄,吾兄不可无答,或诗或词,也请教一首。”

    钟生道:“既承兄命,敢不呈丑?弟荷钱娘厚爱,亦有数言以谢之,放美其名曰《意难忘》。鄙言志意而已,幸勿大噱。”

    遂念道:漂母流芳,悯王孙进食,义侠充肠。章台英俊眼,贫贱识韩郎。红拂伎目非常,奔李靖归唐。适蕲王,梁妃显达,千载称扬。负羁哲妇无双,识文公终复,杰士从亡。逃吴胥乞食,浣女献壶浆。豪杰事,属闰房,试说姓名香。到今朝,垂青顾我,又有钱娘。

    钱贵道:“妾何人斯,何敢当郎君如此高比?所谓投之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了。”

    叫代目取出笔砚,并一幅白绫,请钟生写。钟生将钱贵之词写于前,他自己的写在后。写毕,梅生接过,念了一遍,赞之不已。钱贵道:“以妾之俚语与钟相公尊作同书,真正是精金配顽铁,美玉并瓦砾了。”

    梅生道:“你二位都不必谦,两调佳章,若传出去,都可纸贵洛城。钱娘何不以此两调被之新声,长歌一番?我们洗耳静听,何如?”

    钱贵欣然应允,各送巨觥,先将钟生的词歌了。二人饮毕,梅生酬了一杯,歇了一会,又各送上酒。钱贵又将他的词歌了,二生大喜。彼此欢饮酬酢,饮至天晚,梅生别去。

    钟生、钱贵二人,如并蒂芙蕖,穿花蛱蝶,百般恩爱。又住了一日,苦辞要回。钱贵知不可留,遂在筪中取出银一封,道:“此内约有三十余金,是妾向来所积,今赠君权为灯火之费,若有不敷,将来再龋妾倘有衷肠欲诉,托人请君,望君即至。”

    钟生道:“卿若见招,我必就到。但你之情爱,我已难当,此赠如何好受?”

    钱贵道:“君何外妾?妾身既已属君,况此身外之物,妾之所有,皆君之所有也。”

    钟生感其言,也就收下。二人依依不舍,携手流泪。钱贵又道:“郎君万分自爱,秋闱后妾当洗耳以听佳音。”

    钟生道:“卿亦当自爱,前言须紧记,万不可因我而受辱,使我愈不自安。”

    彼此郑重而别。正是:无眸瞽妓,胜于有眼男儿。

    须眉丈夫,不若巾帼女子。【大书特书,此二句是一部书大主意。】且说钟生到了家中,开门进去。他这间房子,原是那老先生真佳训的书室,这真佳训后出了贡,选了教官,一家数口俱带去上任,此房典与钟生,其价甚廉,只当替他看房子一样,虽然是间斗室,四面俱有小院,院中还有几棵绿萼西府,碧桃红杏之类。他室中竹床木几,纸帐布衾,里外倒也还收拾得十分干净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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